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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敏树网络艺术馆

非常时期



 

非常时期

 

       太阳已落山了。儿子登上渡船,从母亲手中接过米袋(10斤),船便咿咿呀呀地靠向了南岸。“遇上可疑人,不要对着干,千万放机灵点。”张婶不放心地叮嘱着。儿子应声登岸,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。
       张婶回到厨下,丈夫已去队部开会去了。她忙着收拾碗筷、喂猪、关鸡舍,接着便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,有一针没一针地纳鞋底,仿佛自已的心已叫儿子给带走了。
        儿子确是百里挑一的好儿子,刚满12岁,便在录取率仅6%的情况下考上了初中。可偏巧遇上三年困难时期,正吃长饭的人,每顿仅吃二两米的饭(16两秤),怎会够了呢?因此,每周回家,必得挨到星期日吃了晚饭再走,“出门时时难”,多吃一顿饱饭(其实是小菜、野菜占绝对优势)总比多饿一顿强。再说,一个人摸夜路是最叫人担心受怕的事,更何况是小孩。从家到学校,要向南横穿十八里,其间多为田间小道及港提,极少人家,然后再沿公路往东走十多里才是学校,虽然人家多,但卵石路坎坷不平,容易跌倒。全程三十余.里,几乎均是夜路,须走三个多钟头。不知现在已到哪儿了?是不是害怕?是不是记得手握铁尺,唱着歌儿壮壮胆。涉水过后,是不是洗脚穿鞋,免受风寒。受到惊吓后会不会镇静下来,用手将额角朝上抹三下,弄清原委后再走。米袋是不是背得动,到校后是否记得擦干冷汗,以免受凉。最叫她担忧的是生怕孩子遇上坏人吃亏,因此,总是向过往神灵暗暗祈祷,保佑孩子一路平安,几乎连纳鞋底的事都忘了。
      “咿呀”一声门开了,灯光晃了几晃。丈夫散会回家,见妻子还沉浸在对儿子的担忧之中,说:“你还担心儿子?哎呀,如今到处都在严抓坏人坏事的批斗,谁还吃了豹子胆,敢顶风作案呀!”张婶听了,心宽了许多,问:“刚才的会,么子内容?”丈夫说:“除去报告及排工这些老套套,还狠狠批斗了魁麻子的反动顺口溜:‘粥水子清清,车筒子空空,麻雨子喷喷,被窝里拱拱’,批得他涕泗交流,并还传达了上级‘瓜菜半年粮,自力更生度难关’的指示,向三个患有严重水肿病的社员,每人分发了半斤黄豆粉。”张婶听了,原本宽着的心又悬了起来,她明白:什么水肿病,那是饿的呀。饥荒出盗贼,哪朝哪代都如此,除非出了圣人?
       患水肿的肥保子死的第二天,儿子又回来了,张婶对丈夫的话,终于有几分相信了。
       月复一月,年复一年,三年间,儿子背米走夜路,少说也有30余次,可不仅没遇到过抢米的强盗,反而炼就了一双飞毛腿。
       为此,队里的“三国通”柳爷,捡狗粪时逢人便说:“饥荒反而无盗贼,毛主席真神!到底是真命天子,镇得住邪。”